第9章(2 / 2)
有一丝一毫的光亮。 如同初见时,那蒸蒸权势所掩盖下的身不由己。 清静冷彻的庭院中,谢殊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衫,独自枯坐许久。 他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玉珏——这是一枚只剩下一半的雪白玉环,上面还雕刻着一只正舒展着羽毛的凰鸟。 “其一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倒映着玉珏的眼眸,仿佛是在通过这白腻温润的玉质望向了另外一个人。 谢殊的口中尚且念诵着那首《凤求凰》,却在读到那一句“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时陡然间停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玉珏收进了怀里。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怔怔地凝视着天空中遥远的明月。 今夜的月亮是圆月,满溢着辉光的玉轮不知何时悄然探出云岫,半掩着含羞的芙蓉面,竟隐约让人咂摸出几分慰藉来。 十几年前,好似也是这样一个满月的日子,谢夫人慎重地将缔结姻亲的信物交到了他的手中,告诉他从此以后就要作为谢姝成为陵江王殿下的王妃。 竟来是正妃么—— 可在晋国,一个男子又要如何成为“正妃”呢? 兴许也是知道这种事情着实荒诞不堪。彼时小仙童似的七殿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一双琉璃一般的眼睛似乎能够勘破这背后的虚无。 然而小仙童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都没有做,就这样静静地旁观着,对什么都了无兴趣了一般。 星子坠落到人间,月华沾染上尘俗,于是最后那一点来自天穹的光芒就此泯灭,再也看不见任何的波澜。 七殿下也好,还是他也罢,终究都是提线木偶,半点都由不得自己。 谢氏需要一个能让他光明正大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的理由,而谢夫人也希望能够拥有一个为公主掩盖身份的筹码,各取所需罢了。 自此以后,十数年的夜以继日,他与那个被迫扮演皇子的公主,就这么被一纸婚书束缚在了一起。 谢殊对于这个婚约其实并没有任何的反感。 他自小就同那位男装的公主一起长大,几乎可以说是见证了对方狼狈且艰难的童年。 公主从来都会不会哭,无血无泪得像个玉雕一般的人。在如今的圣人还是三殿下的时候就曾经说过,阿堇(乔瑜小名)才是所有的兄弟姐妹里最为聪明的一位,哪怕她从来都不愿意表现出来。所谓慧极必伤,大抵是如此。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在离京前认真地对他说:“谢玉山,如果你不想再让这假凤虚凰的闹剧继续演绎下去的话,我可以向皇兄提出解除婚约。虽然可能会影响目前的局势,但总体来说无伤大雅,并不会影响到你的仕途。” 不是谢姝,也不是谢殊,而仅仅只是谢玉山罢了。 这本该受到娇宠的皇族公主,过早地背负起沉重的责任而无一丝怨言,好似她从一出生起,就已经默认必须成为替他人阻挡戕害的筏子。 谢殊不是没有见过乔瑜浑身是伤的样子。 那年幼的、娇小的孩子孤零零地蜷缩在床榻上,汗水和血水泅湿了褥子,就像是不知道从哪里逃亡出来的鸟雀,浑身羽毛在挣扎的过程中一根接着一根掉落,眼见着马上就要油尽灯枯。 谢夫人很忙,真的很忙,忙到将亲生女儿假扮为男子,忙到让女儿陷入后宫女人的勾心斗角里。 ...... 谢殊闭上了眼睛。 元国寒夜里的冷风仍旧刺骨难忍,在收回了护体的内力后,常人的躯体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这样的痛苦。 幸运的是,月光不是当年的月光,少年也不再是过往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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