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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五十)

寅时未到,西厢房的茜纱窗便透出了昏黄的烛火。值夜的婆子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往各院送热水。清音在锦被里微微蜷了蜷手指,便听到秋棠将铜盆稳稳地放在紫檀架上,那温水和着玫瑰露的香气,一点点地弥漫开来。“姑娘,是时候起身了。“秋棠上前掀开帐幔,呵出的热气在烛光中氤氲,“赵嬷嬷卯时三刻就到,来给姑娘开脸,全福娘子此刻正在耳房候着呢。”清音随口应了声,扶着瓷枕缓缓坐起。

镜台上凤冠霞帔摆放得整整齐齐,她凝视着菱花镜中略显苍白的面容,忽而想起前日孔文钦递来的那封信笺,那纸上还沾着甜水巷的胭脂香。“姑娘,含颗蜜枣润润嗓子吧。”

秋棠将唾壶恭恭敬敬地捧到跟前,见清音正望向榻扇外摇曳的红灯笼,便轻声说道:“听说永昌伯府派来的全福娘子,乃是鸿胪寺卿夫人,还有那开脸的婚嬷,可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老尚仪呢。”

话音未落,正厅陡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山栀被吓得手一颤,手中的玉梳"啪嗒″一声磕在了妆台上。

“准是彭姨娘又在生事。“她咬着嘴唇,心疼地为清音披上狐裘,“老夫人今早喝了参汤才勉强止住咳血,却非要强撑着来送姑娘出嫁,结果碰姨娘一早就在老夫人跟前阴阳怪气的。”

“由她去吧。“清音目光依旧落在菱花窗外尚未消融的积雪上,任由丫鬟将温热的茉莉水轻轻拍在脸上。

卯初刻,全福娘子携着雕漆妆奁,踏着积雪款款而来。这位周夫人父母公婆健在,膝下儿女双全,实在是吉祥如意之人。“给二姑娘道喜啦!老身这梳子,可是沾过三十六位贵人的喜气哟!”周夫人边说,边将五色丝线与玉梳一一摆上紫檀案。不经意间抬眼,却见菱花镜前的新嫁娘已然自行解开长发,那乌黑如鸦羽的发丝,柔顺地垂落至腰窝“二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呀!"周夫人赶忙伸手,按住清音执梳的手,“这梳头之事,本应由娘亲来……“”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如今谁不知道,徐府嫡母身陷牢狱,生母杨氏又精神失常。“无妨。“铜镜中,清音唇角微微上扬,“劳烦您把发髻梳得紧实些,免得路途之中散开。”

“姑娘这周身的气派,比去年出阁的忠勤侯嫡女,更显得贵气十足呢。“周夫人将梳子浸入桂花水中,随后压低声音,“老身冒昧问一句,开脸嬷嬷备下金绞子了吗?”

秋棠赶忙双手捧出缠金线的檀木盒,说道:“按照您前日吩咐,特意寻来的苏工双股绞线。”

周夫人拿起缠着红绸的犀角梳,蘸了桂花头油的梳齿缓缓滑过清音的发梢,口中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此时,窗外北风呼啸,卷着雪粒猛烈地扑打窗纸,屋内的龙凤烛爆出明亮的灯花。

“二梳梳到老,琴瑟和鸣好。”

第二梳刚落下,外间忽然传来珠帘清脆的声响,彭姨娘那带着香风的温软嗓音飘了进来:“老夫人特意差我来瞧瞧,二姑娘这头面可还齐全?”她走进屋,伸出素白的手指,拂过妆奁里的珍珠步摇,挑眉道:“哟,这不是杨姨娘当年的旧物吗?"说罢,又用绢帕掩住嘴唇笑了笑,“瞧我这记性,如今见着杨姨娘,都得尊称一声夫人了。要说二姑娘真是好福气,永昌伯府竞不妹弃……“说到这她故意顿了顿,又轻笑半声,“到底是孔四公子心地仁厚,肯顾全唯们家的体面。”

山栀气得脸色涨红,正要冲过去理论,却被清音伸出冰凉的指尖,按住了腕子。

菱花镜里,映出美人垂眸浅笑的模样:“三梳该是'儿孙满堂"吧?”周氏赶忙应道:“正是正是,三梳梳到儿孙孝,福寿双全乐逍遥。”当梳齿缓缓探入那如墨般的乌发间,正厅方向猛地传来“唯当”一声,似是茶盏炸裂。这突兀的声响,惊得周氏手一颤,原本准备说的吉祥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

花厅里,徐老夫人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刚要跨过门槛的彭姨娘。她那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抓着龙头杖,马面裙簌簌扫过一地碎瓷。“今儿个谁要是敢在这儿捣乱,我定把他发卖到煤窑去,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老夫人虽病体缠身,但语气中的威严丝毫不减。彭姨娘不慌不忙地用绢帕轻拭嘴角,腕上的翡翠镯子顺势滑下。“老太太,您别气坏了身子,妾身只是想着二姑娘这婚期仓促,永昌伯府要是晓得咱们家……用了窑姐人…”

“住嘴!"徐臻气得满脸通红,一脚将茶几瑞翻,玛瑙扳指“当"的一声磕在案头,“你要是再敢提′窑姐儿′这三字,就立马去家庙里,好好给菩萨忏悔去!”刘姨娘赶忙上前,小心搀扶着老夫人,赔笑道:“彭妹妹也是关心徐府的颜面,妾身这就带她去清点嫁妆。”

临出门时,彭姨娘回头,媚眼如丝地笑着说道:“对了,妾身听说孔四公子昨儿还在万春楼风流快活呢。”

卯时三刻,开脸嬷嬷端着缠红绳的托盘进了屋。这位赵嬷嬷一头银丝,拇指上戴着枚碧绿的翡翠扳指,是从宫里出来的资深老人,她捏起金绞线,目光落到清音眉心,不禁感叹道:“姑娘这红痣长得真妙,就像画本里说的绛珠仙草托生下凡似的。”“打娘胎里就带着的。"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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