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求(2 / 3)
沈凝光邀请她坐下,等着家中佣人将明日要穿的礼服一一置放到展示人台上。
她说:“裴珩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在一起快要有十年了,也幸亏胡家生的是个女儿,这联姻的任务落不到我头上。”今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弯着唇角保持得体的微笑。沈凝光端起茶杯置于唇边轻轻吹气,慢慢饮了一口说:“其实我挺惊讶湛兮会对你如此认真,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只是拿你挡胡家的婚事。”今宵抿了下唇,心也沉沉坠坠的,不知该作何感。她知道她的家世够不上沈家一点点,目前的条件也绝不是沈家会考虑的对象,但沈修齐给了她很多很多的关心,很多很多的爱,让她也轻飘飘的,时常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也生出一些不该有的野心。她没说话,沈凝光便自顾自说下去:“后来他竟然同我说,他想一辈子对你好,无论你最后是否选择和他在一起,他都想一辈子对你好,所以来拜托我也对你好一点,我才知道,这小子来真的。”对一个人好不好的定义很宽泛,这也算不得是什么山盟海誓的承诺,可今宵这时候听着,却突然很想哭。
她曾在沈修齐送她八音盒那一晚告诉他:“我不喜欢走夜路,也不喜欢走一步看一步。”
她不想做见不得光的情人,也不愿顶着来自家庭与阶级那道悬而未决的铡刀摸着石头过河。
他就将这话认真记着,再还她一条永不落日的坦途。她一下攥紧了身下的真皮沙发,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想哭的冲动。沈凝光放下描金边的茶杯,淡笑着说:“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女儿,也是我们家最幸运的人。”
“小时候受尽长辈宠爱,长大了还有大哥湛兮疼我,结了婚有裴珩爱我,生活中有裴珩关照,事业上有湛兮撑腰,我到现在吃过最大的苦,是读书。”她顿了一下:“可湛兮不同,他是苦过来的。”今宵抬眸看着她,却发现她眼神很空,像是在从虚无的时光里捕捉一点过去的景象。
她忽地笑笑:“我有时候真觉得他这人是无欲无求的,他不像别的那些公子哥有一身的富贵病,别人豪车游艇开着,美人美酒伴着的时候,他领了命往蜀地深山里建研究中心,住没有空调的活动板房,吃菜都没洗干净的大锅饭。”“我有一次去看他,县领导带着我在基地里找了半天没见到人,结果一问才知,前两天下雨,隔壁那山头有一小处塌方,正好压了一农户的羊圈,那农户腿脚不便,妻子也有些驼背,两人年事已高无法清理塌方的山石,他知道了就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过去帮忙修羊圈。”“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站在那羊圈的正中央,双手高高举着羊圈的横梁,身上脸上全是泥,连衣服都是破的,可他一看到我吧,就吡着个大牙冲我笑,笑得那叫一个阳光干净。”
“我当时看着那一幕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我和他是孪生姐弟,他前面二十年也是养尊处优过过来的,何时吃过这种苦?他一看我哭立马就慌了,赶忙让别人来顶着梁,着急忙慌就跑过来问我,姐,你怎么了?'我不管不顾扑进他怀里哭,黄泥羊粪沾了一身,又臭又黏。”
“等我缓过了那个劲儿,我还嫌弃将他推开,叫他赔我一身衣裳,他笑着对我说,′赔什么赔啊,以后我的就是你的,等我把这边的事情一忙完,姐,你就能高枕无忧了。”
“时隔几年之后,我再回想起这一幕依旧辗转难眠,那时候集团在我舅舅的领导下内部管理十分混乱,各个项目组都有不同程度的问题,董事会也浑水势鱼明争暗斗不断,就跟那羊圈似的,满地泥泞,破败不堪。我是后来才反应过来,原来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就只身一人用双手撑起了那根倒塌的横梁,清理了羊圈里难以撼动的阻碍,断送前程换来今日的安宁。”“他修羊圈那一年,才22岁。”
沈凝光说完沉默了很久,久到家中佣人已将礼服一字排开,要搭配的首饰也一一摆好,却不敢上前打断她思绪。
今宵也沉默,为自己对他知之甚少而沉默,也为无法参与他过去的人生而遗憾。
她能想象到沈凝光所见的那一幕。
盛夏雨后,山路泥泞湿滑,人在大山之间奔走本就十分不易,峻峭的群山还因大雨坍塌,一对老夫妇望着倒塌的羊圈束手无策。他像一束刺破乌云穿越密林抵达深谷洼地的阳光,亲手拾起那些破碎的期望,拼凑一块崭新又明亮的未来赠与对方。如果他当时顶着横梁也对沈凝光笑得灿烂,那在他的笑容周围,一定有一束温柔的阳光。
沈凝光整理好情绪看向身边的小姑娘,长长缓一口气说:“我后来问湛兮,你觉得那些日子苦不苦,他说,一想到集团上下清朗透明,沈总能高枕无忧,我就不苦。”
沈凝光又笑:“其实有时候我很烦他一直说为了我,为了姑姑,为了爷爷奶奶做什么做什么,我说,那你就不能为了你自己做点什么吗?”“他反问我,姐,你知道熵增定律吗?我说我好像学过,忘了,他解释给我听,熵增定律就是在一个孤立的系统中,任何变化都不可能导致熵的总值减少,一个系统必然会从有序走向无序,且永远不可逆。就像集团发展至今,从无到有,又在不断的变化中趋向混乱和无序,外界的干预只能维持和延长相对有序,却无法改变最终走向′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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