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臼(3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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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青年接话:“妙芸的孩子病了,日夜啼哭,哭到今日都没声了,妙芸死活不肯出来,连大夫都不敢进她家门,那房子看着吓人,没人敢进去。唉,真是可怜呐!”

姜芾拨开人群,见那位叫妙芸的女子坐在房中窗边的地上,抱着手中的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妙芸,孩子是无辜的啊,我们村今日来了这么多大夫,你抱孩子出来,让大夫给孩子看看,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啊!”妙芸像是听不见一般,兀自喃喃。

怀中的孩子肌肤上早已泛起不健康的青紫,只会时不时艰难鸣咽几句。姜芾看得出来,孩子再不救便来不及了。

她背起药箱,从人流后挤出来,走了进去。这一举动,在场百姓便看出来她是位女大夫。“娘子,你可千万当心啊,劝不动就出来!”姜芾每一步都踩在水里,没走几步衣摆就湿透了。她推开那扇被浸腐严重的木门,一丝光照在窗前瘦弱女子的背脊上。妙芸头发蓬乱,骨瘦如柴,一双眼睛已经凹陷在眼窝里。可见是疯癫许久,家中又无人照料,便这样过一日是一日。她听到动响,灰暗的瞳孔中像是聚起一道光亮,嘴角抽了抽,溢出明媚的笑:“阿郎、阿郎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蓉儿都三岁了,你看”怀中的孩子已是连呜咽都不会了。

姜带心心揪成一团,试探着伸出手:“妙芸,妙芸,我们先出去好吗?蓉儿需要看病,我们先出去。”

涌来涌去的水漫过脚踝,她每走一步都小心心翼翼,外面刮起大风,这房子怕是撑不住了。

妙芸神思恍惚,突然激动后退:“不出去!我不出去,你们不要拆我家的房子,不要拆我家的房子,不要拆、不要…”“不拆,我们先出去给孩子看病,不拆你的房子。”"姜芾收回手,只能先安抚她的情绪,尽量先哄诱她出去。

“不要拆、不要……”妙芸不断摇头,几颗泪珠滚落,“是我、我上山砍柴、喂猪放牛、种地卖菜、绣花缝布换来的钱,盖的这栋房子,换来的路费让阿郎去长安,他为什么不回来了,为什么不回来了?”她脑海闪过一幕幕回忆。

她天不亮便上山砍柴捆了去卖,去山上采野果子摔伤了腿,酷暑天摘菜晕倒在菜地里,晚上绣花扎地满手都是血……可只要阿郎说一句心疼她,会永远和她在一起,她便能将苦汁子当做蜜糖咽下去。

那年她挺着大肚,将家里所有银子都拿给他当盘缠上京,他对她说等来日高中,就接她与孩子去长安。

她日日等,夜夜等,都等了四年了。

四年啊。

姜芾听着她的喃喃哭诉,眼眶当即便涩了几分。眼前的女子,面容清瘦,分明还很年轻,还有漫长的一生。可她却将自己锁在这方小天地间,为了等一句随口的承诺,等一个不在乎她的人,几乎将自己的一生都赔了进去。

“妙芸。”

她接连唤了她几声。

望着她逐渐清明的眼神,她便知她能听懂。“妙芸,他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你为他搭上四年,他不闻不问,他为他付出一生,他也不会回头。甚至你今日为他赔上性命,他却在别处安逸享乐,花天酒地,你就甘心如此吗?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他负了你,是他的错,你不该再把命也折给他,不值得。”“你这么年轻,你还有孩子,你会渐渐好起来,孩子也会慢慢长大,你根本就不需要等他回心转意,不要把你的一生托付在旁人身上。”“走出这里,我们拿抚恤银去买一间新房,带着孩子住进去,好好过日子。”

妙芸埋下头,背脊耸动,不知是哭还是在笑。泪水滴在孩子脸上,那孩子蓦然洪亮低鸣。姜芾知道不能再等了,“妙芸,我是大夫,你把孩子给我,我先给她看看,她快不行了。”

妙芸奇迹般松了手,姜芾觊到空子,伸手稳稳抱来。她观孩子面色,便知是一连烧了好几日,如今甚是严重了。

“我们出去吧,妙芸,这里不能再待了。”妙芸痴症多年,忽好忽坏,转眼又认不清眼前的人,见自己的孩子在陌生人手上,发了疯般便要去抢。

“我的孩子,别伤害我的孩子!”

姜芾伸手探了探包裹孩子湿濡的旧衣,孩子的身体都逐渐冷下来了,情形刻不容缓,她自然再不允妙芸来强行抢。

她抱着孩子往外走,想顺带把妙芸也引出去。只要这母女俩出去了便好办了。

她小跑到门前,一根柱础终于抵不住积水侵蚀,蓦地断裂开来,地基一松,两根房梁失去支持,结实地压下来。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知护紧孩子,最后一刻,向外迈出一大步。粗.壮的梁木与她的后颈擦边而过,偏了几分,重重砸在她的右臂上。她疼得闷哼一声,眼前白光闪烁,下唇被咬出了血,回头朝那片废墟大喊:“妙芸!”

凌晏池从清水湾回来,并未回官舍,而是去了县衙,欲去看药方研制得如何。

他以为,这个时辰姜芾自然也在县衙。

可进去转了一圈,唯见七位太医聚在一处灯下提笔写方子。她不在。

他问了一番药方进展,得知已熬出了一份汤药,待试过便知药效。他心中大喜,觉着这疫病不日便能根治,百姓也能少受点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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