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凡怀珠韫玉者,纵出身寒素,亦得见天日!(2 / 4)
如同丧钟敲响!
陆承恩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如同灌了铅,几乎挪不动步子。
在周围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中,他如同行尸走肉般被推操着上了台。高台之上,杜延霖的目光如同两柄利剑,瞬间锁定了这个面色惨白、眼神躲闪的陆家子弟。他缓缓拿起案上那份拟等名录,说道:
“陆承恩?山阴陆氏子弟?岁试拟等名录中,你的文章为……一等头名!”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
一等头名!
廪生冠冕,府学魁首!
多少寒窗士子终生仰望之荣光!
而陆承恩,在府学中是什么名声?
常年缺课,学问稀松,仗着家世横行霸道,人所共知!
他竟能得一等头名?!
荒谬!赤裸裸的荒谬!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和低低的议论声。
许多寒门学子眼中喷出怒火,朱赓眉头紧锁,罗万化更是攥紧了拳头。
陆承恩站在台上,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他努力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地躬身道:
“回……回学台大人,全……全赖府尊、县尊及各位师长教海……学生侥幸……”
杜延霖放下名录,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
“陆承恩,本官问你,岁试首题,你文中引《史记·循吏列传》中“公仪休相鲁’之事,言其“拔葵去织’,不与民争利,以证“为政以德’。然公仪休拔葵去织,乃因其妻织布,其家种菜,恐夺农夫女工之利。此乃其「清廉自守’之德。”
“你文中以此喻“吏治清浊’与“民风厚薄’之关联,倒尚算切题。你且说说,公仪休此举,究竟如何体现“吏治清浊’影响“民风厚薄’?其具体关联何在?莫要引经据典,需以己言阐释!”这问题精准地打在了陆承恩的软肋上。
他虽不是别人替考,但那篇所谓的“一等头名”文章,也是枪手代笔的,然后由某位考官在考场上传递给他的。
他自己连“拔葵去织”具体指什么恐怕都说不清楚,更遑论深入阐释其与吏治、民风的深层关联了!“公仪休……其为鲁相……为官清廉……上……上行下效……则……则百姓……自然……自然风气淳厚…”
陆承恩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汗水顺着鬓角流下。
“具体何在?!”杜延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震慑全场:
“史载公仪休廉洁不贪,可曾记载他治下鲁国民风变化?是路不拾遗,还是夜不闭户?是诉讼减少,还是赋税均平?公仪休“为政以德’体现在“吏治’具体哪一方面影响到了“民风’具体哪一方面?答!”杜延霖步步紧逼,语速极快,根本不给对方组织狡辩语言的机会:
“你文中言之凿凿,必有真知灼见,本官洗耳恭听!”
“这……这……”陆承恩被逼得连连后退,脸色由白转红,额上汗珠滚滚而下,视线慌乱地扫过台下。他看到了王三淮阴沉得几乎滴水的脸,看到了赵中行急促不安的手指,看到了钱有礼眼中的惊惧,更看到了周围无数双眼睛中熊熊燃烧的鄙夷、愤怒和期待看戏的光芒。
巨大的压力让他脑袋嗡嗡作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学……学台大人如此诘问……莫非……莫非有意刁难我山阴陆氏子弟?!”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哭腔和怨愤。
“为难?!”杜延霖猛地一拍桌案,“啪”的一声巨响,震得堂内堂外俱静!
“是你胸中无才无学,还是本官有意为难?!”他戟指陆承恩,厉声道:
“文章既是你亲手所作,融入了你的见识思量,本官就其中疑惑之处考校询问,天经地义!你答不出,便是胸无点墨!你道本官为难,便是心虚胆怯!陆承恩,回答本官的问题!公仪休“拔葵去织’,究竟如何体现“吏治清浊’影响“民风厚薄’?!关联何在?!”
陆承恩被这一连串的质问和那如山岳般的威势彻底压垮了心理防线,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再也顾不得颜面,带着哭腔喊道:
“学台明鉴!学台明鉴啊!那……那文章是……是学生家中长辈请了名师,对学生……多加……多加指点过的……里面的典故……实在是……实在是深奥精妙……学生愚钝,故未能完全领会啊……”他不敢直接承认代笔,只能将责任推给模糊的“名师指点”,意图蒙混过关,保住功名和家族颜面。杜延霖眼中寒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个破绽!
“指点?!”他冷笑一声,声音如同寒冰碎裂:
“很好!“名师’指点得好啊!指点得让你连自己文章的精髓都记不住?指点得让你这“一等头名’,对本官问出的、你自己文章中的核心句意都茫然无知?!”
杜延霖猛地一拍桌案,“啪”的一声巨响,震得全场俱静!
“陆承恩!本官再问你!此文,究竟是不是你亲手所作?!一字一句,可有半分出自尔之胸怀、尔之笔端?!此刻据实承认,尚可待罪配合,本官依法降尔文章为五等!若再狡辩抵赖,顽抗到底一一立黜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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