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舍邻(2 / 2)
里容得下其他。
爷孙俩风卷残云,很快便将饭菜扫空。
“二妮、二妮?”
一中年妇人推开屋门。
见自家闺女正打着饱嗝,急色微松,连忙上前将之拉起:“你这妮子,怎的这么不懂事,又跑到李爷家蹭吃?”
来人正是陈大志儿媳,王氏。
其人早年丧夫,便和岛上多数妇人那般,去了腌鱼作坊讨活,做着海鱼腌晒、熏制、取油等活计,勉力维持生活。
王氏扫了眼木桌,见杯盘狼藉、蟹壳鱼骨成堆,顿时眼前一黑,这是吃了多少?
柴米油盐水、样样金贵。
自己怎么还得起!
原本觉得不好意思,想着找补送还的话头,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变了味:“李爷你也是,老是惯着这妮子,迟早把她惯坏。要是养成个好吃懒做的性子,到时哪家汉子敢要?”
人老成精,李长生哪里不清楚王氏的心思,呵呵一笑:“闺女俊着哩,不碍事。”
“老头子我膝下无子,又是看着这孩子长大,早将她当成了自家闺女。自家东西不给自家娃吃,难不成要送给外人?”
李长生说得诚恳。
王氏拗不过,只得无奈叹气。
自家闺女从小没了爹,在外面抬不起头,她舍不得打,顶多嘴上数落两句。
李爷虽然嘴上如此说,可她哪里好意思真要?还是得寻个时候还回去。
要是以前,咬咬牙就能立马还上,可那挨千刀的白家人,在交税的节骨眼上加例钱,家中哪里还有多的存粮?
心里这般想着,王氏忽然怔住。
爷孙俩这一顿怕是吃了不少吧?难不成李爷还不知道要加例钱的事?
李爷平日里对他陈家多有帮扶,若是因为自己闺女,交不起例钱,那不成罪人了?
王氏赶忙急道:“李爷,白家人要涨例钱哩,最近可得收紧着过日子!”
李长生摆摆手:“不打紧,老头子我还担得起。倒是老陈他腿脚不便,今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就和老头子支个声,乡里相邻的,互相有个照应。”
“李爷,这......”
王氏欲言又止,更觉心中有愧。
李爷什么都好,就是不愿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不然二妮哪里还要另寻姑爷?
“娘,二妮不嫁人!”
“我要练武!我要成为绝世高手!”小丫头忽然昂起脑袋,郑重其事道:“等李爷爷老了、走不动了,我背着他走!谁敢欺负爷爷,我就用拳头教训他!”
王氏有些急了:“嘿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李爷身子骨好着呢!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没个姑娘样!”
说罢,作势就要去拧陈小鱼的耳朵。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勤勤恳恳、本本分分,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再说自打她爹去了之后,家里糊口都难,哪里有闲钱让她练武?
王氏语重心长道:“练武那是男娃子才敢想的事儿!听说得拜师、交什么束脩、顿顿得有油水,还得置办行头......咱家连饭都快吃不饱了,哪来闲钱供你练武?难不成还指望像隔壁村王大壮家那小子,练出点名堂,将来参加秋试?一鸣惊人,飞上枝头变凤凰?”
“女娃子就得安分点,踏踏实实跟娘学好腌鱼织网的本事,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我不!”
陈小鱼“诶哟”一声,灵活地躲到李长生背后,探出半个脑袋冲王氏吐舌头。
“开春儿我便十四岁了,是个大人了,我可以干更多的活儿,起得更早,可以跟爷爷驾船出海,可以去滩涂捡别人漏掉的鱼虾。”
她挺直尚未长开的脊背:“我......我能自己想办法!总之不用娘发愁!”
“好!有志气!”
生在渔家,十四岁确实算得半个劳力。
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李长生哈哈一笑,难得开怀,伸手揉了揉这丫头的小脑袋,笑道:“闺女早慧聪颖,老头子合该养着她,心里舒坦!”
同样是养老,这不同的人说出来,意义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李家兄弟谋财,贪图篷船、屋舍、积蓄,甚至于他这条老命。
面目可憎、其心可诛。
稚童则没那么多弯弯绕,所言即所想,虽然带着孩童的莽撞与幻想,却也赤诚。
即便人心会变,可左邻右舍,有李长生亲自看护,也坏不到哪里去。
大虞立朝千年,武道盛行。
王氏口中所谓的“秋试”,便是巡海司从当地选拔人才、充实军伍的一项武选考核。
通俗来讲,类似武举开科。
不同的是,这秋试并无弓马策论,唯独考校技勇、御兽二道,这“兽”自然就是海兽。
渔人搏击风浪、远海捕杀鲸兽、抵御海寇劫掠、商船舰队护航、下水探宝采珠、灵鱼宝材寻纳、戍卫血染碧涛......
可以说处处皆有武者身影。
可寻常人家想要练武,远非口中这两个轻飘飘的苍白字眼,落到实处,方知其中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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