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无杜华州,天下苍生奈何?!(2 / 3)
杜延霖微挑车帘望去,那煊赫的车驾裹挟着一路风尘,如乌云般卷过。
车轮碾起的黄尘扑簌簌落在杜延霖车辕的青布帷幔上。
旗尉凌厉的目光扫过这辆避让的马车,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鄢懋卿那朱轮皂盖、扈从如云的车队,趾高气扬地掠过杜延霖的车驾,行至路口正要左转入另一条横街恰在此时,另一队车驾自横街驶出,欲汇入长安街主道。
这队车驾规制虽远不及鄢府煊赫,却自有一股清贵气度。
青呢轿帷,前导二人,仪仗简洁而不失威仪。
最引人注目的是轿前竖着的“翰林院侍讲学士高”的回避牌!
这正是时任翰林院侍讲学士、裕王府讲官高拱的车驾。
翰林院侍讲学士虽说没啥权利,品秩也只是从五品,但翰林院地位超然。
而且翰林院内官位最高的翰林学士也才正五品,且此职位不专设,常由阁臣兼任。因此,事实上,侍讲学士在翰林院中已是最高官位。
而高拱身为裕王的讲官,皇子的老师,更是清贵中的清贵。
依循惯例,以高拱的地位,除阁臣、部堂外,路遇其他官员,只需于道上遥遥拱手致意,断无避让之礼高拱的车夫显然深谙此道,又或是主人早有吩咐,面对鄢懋卿这声势浩大的三品副宪车队,竞无半分避让之意,稳稳当当地继续前行,竟与鄢懋卿的车队在路口中央形成了对峙!
鄢府前导的旗尉见状,眉头倒竖,厉声喝道:“大胆!都察院鄢副宪车驾在此,速速避让!”声音尖锐,十分倨傲。
高拱车驾前导的随从却是不卑不亢,朗声回应,底气十足:“此乃翰林院高学士车驾!”
言下之意,翰林清贵,岂有避让副宪之理?双方僵持在路口,气氛瞬间凝固。
鄢懋卿车内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车帘微动,却并未出声。
双方僵持了片刻,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高拱的车驾竟堂而皇之地越过鄢懋卿的车队,径直汇入长安街主道,恰好挡在了原本停靠路边的杜延霖车驾前方。
紧接着,令所有围观者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高拱的车夫猛地一勒缰绳,那辆清贵的青呢马车,竟缓缓向道旁靠去,主动避让!其姿态,与方才杜延霖车驾避让鄢懋卿时如出一辙!
“咦?!”
“这……高学士这是何意?”
路旁瞬间炸开了锅,惊疑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围观百姓商贩无不瞪大了眼一一堂堂翰林学士,正三品副都御史的车驾不让,反倒给这位四品金都御史让路?
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的奇事!
鄢懋卿的车夫和随从更是面面相觑,脸色涨红,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高拱此举无异于当众扇了他们鄢副宪的脸!
“老爷?”高拱的车夫勒住了马,忍不住回头,隔着帘子压低了声音,语气对高拱的命令充满了困惑:“那鄢副宪的车驾,您都未避让分毫,怎地……怎地反倒给这位四品金宪让路了?”他也没想通,自家老爷今日唱的这是哪一出。
车帘纹丝未动,里面却清晰地传来一个斩钉截铁、声若洪钟的回应,音量之大,半个街口都听得清清楚“此乃杜华州车驾!无杜华州,天下苍生奈何?!故吾避之!”
此言一出,满街哗然!
无数道惊异、探究、敬佩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杜延霖那辆停在槐荫下的青帷马车。
人们交头接耳,都想看看这位被高拱如此推崇、甚至不惜折节避道的“杜华州”,究竟是何等人物!杜延霖闻听此言,心头一震,却不敢有丝毫托大。
要知道高拱未来可是大明最有权势的首辅之一。
大明朝的首辅,虽有宰相之实,但终究无宰相之名,因此权势有大有小。
单论权势,高拱恐怕只在后来的万历首辅张居正之下,在明代首辅中可以排到前三。
而且此人性格有缺陷,极其暴躁。
王世贞说他“性急迫,不能容物,又不能藏蓄需忍,有所忤,触之立碎”,是个意气磊落却也粗直无饰、刚愎易怒的角色。
因此高拱常被时人以及后世指责擅权,以至于其虽有“救时良相”的美誉,于社稷实有大功,但风评却是不佳,远不如“甘草阁老’徐阶。
是以杜延霖不敢怠慢,立刻命杜明停车,掀帘而下,几步抢到高拱车前,抱拳道:
“肃卿兄如此礼让,杜某实不敢当!”
高拱闻声,亦是连忙下车。
他面容方正,身姿挺拔,给人一种十分可靠之感。
高拱上前两步,一把扶住杜延霖的手臂,力道甚大,朗声笑道:
“沛泽兄!此言差矣!翰林院里坐而论道,清谈终日,哪比得上沛泽兄躬身于水火之中,活民于倒悬之际!你这一肩担着三省百万饥民的性命!高某今日避道,理所应当!他日若赈灾功成,解民倒悬,高某愿为沛泽兄牵马坠蹬,亦是乐事!”
于是两人就在这长安街衢,槐荫之下,攀谈起来。
寒暄不过两句,高拱话锋便陡然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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