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4 / 4)
始城中。光头停在原地,从这里出发,他们能躲的除了东南方禡台,就是西边司空府。他思索少顷,转身朝西走去。
司空府的宴席正值意趣浓时,门前车水马龙,来往宾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主家点了几出连台本戏,伶人们咿咿呀呀唱着。府上侍从端茶送水、递菜添碟忙得脚不沾地,连侧门都大敞着,常有人出入。
梴松暗中观察了情况,趁无人时,拽着男人从侧门溜进府里,藏在一排竹筐后,透过竹篾间缝隙偷望着院外。不消时,光头还是跟了上来,被门前熙攘的人群一镇,只能绕府院转上一圈,撤到外围检查着每个通往这里的路口。梴松料定他不敢入内,却也明白不能一直潜藏在此。趁着宴席还未结束,二人如履薄冰钻了光头搜查的空子,一路向西奔逃。梴松七拐八拐,带他翻进家闹市中的旅店,躲在杂物房里,用扇旧门板遮住身影。
门外的喧哗在夜色渐沉中安静下来,月光被窗棂切断,徐徐从屋内退出。虫鸟频鸣似乎是突然间便盖过人声,宣布成为静谧夜里的主导。二人收息敛气,老老实实地蜷缩着,等漫漫长夜过去。
紧张忐忑中,梴松不察有一丝困倦袭上心头。脑海愈发混沌,眼皮惫懒得不像话,不知何时就昏沉睡去。待梦见高墙大院中摆宴,满堂宾客形容怪异,乍然变成刺客。逃命的念头浮出水面时,她骤然惊醒,男人正捂着她的嘴,一手钳住她无意识间的动作。院内,闷沉的脚步声围着杂房来回转了好几个圈,梴松顿时汗毛倒竖,浑身僵硬不敢有毫厘差池。她暗自在心底数着时间,直到脚步声彻底走远,且出了三刻都没有折返,才心有余悸地放松一些。
夜很快过去,太阳照常升起,铺开霞光同月亮击掌,换了班留在天上。
和清惦记着昨晚的事,一夜间翻来覆去地醒,瞪着眼巴巴等着天明,好不容易看到两尺白光,连忙起床去敲明雨屋门。明雨倒是睡得香甜,任他怎么拍门都只当作梦中吵闹,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和清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屋里实在没动静,推开窗就翻进去,摇着明雨让他赶紧起床。
明雨几乎是从梦中被一巴掌掀出来,他睡眼惺忪地歪头看看,本想再赖一会儿,可惜头脑早已清明。只能不情不愿地起身,越过窗望一眼天色,问道:“这么早叫我干嘛?”
和清抓着衣服丢到床上,催他快点穿好,一边说道:“昨夜发生这么多事,我们趁早出府,去北边走一趟看看情况。”
“着什么急啊,这还不是早晚的事。”明雨抱怨着伸了个懒腰,还是拿过衣服穿好起床,跟着和清出门。
太阳虽已初现光辉,仍磨磨蹭蹭没接完月亮的班,只织够了半天的朝霞,撵着往另一边走。街上曚昽得连麻雀都未落,明雨小声说他总这么早起,会被门人讨厌。二人各聊各的,闲话着拐出屯桥大街。
明雨一路上都想找家早餐铺子,但出了将军府径直向北,紧邻着东边就是王城,别说店铺,墙上支出来扇门都没有。好不容易走过这段禁区,他远远见着前边垂下几重旌旗,正认字间,胳膊肘猛地一沉,坠着他就往左边歪。他反手抓住和清,二人一并跌进巷子中。
待匆匆站稳脚步,抬眼便见局尺立在身前,面容隐隐藏着忧虑。
不等他开口,局尺率先发问:“你们见过梴松吗?”
“昨晚采石场骚乱时见过,她潜进了将军府。”明雨见他神色不对,当即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局尺没回答问题,反而继续追问:“昨晚将军府内,都发生了什么?”
二人相视一眼,明雨一头雾水地答他:“采石场起乱子后,我跟收云不太放心,过去查看情况。发现府上有个叫来偲的僚属,一反常态也去了主院,正把她堵在角落。后来院外有人放炮仗,她就趁机离开了。”
“炮仗是赓沆派的人察觉不对放的,也就是说她昨晚确实离开了规荣府。”局尺稍显失神地点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悒忡,“那之后,她失踪了。”
“什、”明雨难以置信,险些语无伦次,“会、是不是后来遇到别的事耽搁了?”
“西花街的人在城南找了半夜,全无音讯。你们如果有线索,把消息递到绘唳堂的暗房,拜托。”他用力拍拍明雨的肩,又郑重说了声“拜托”,才转身沿巷子离开。
和清看着明雨眼底的震惊与怅恨,知晓他现在的心情大概与局尺一样,只能拍拍他以示宽慰。仰头望过天光后,与他交代:“我去槐场看来偲在不在,你到城南沿她昨晚离开的方向再找一遍。正辰时前在这里碰头。”
他拽住匆匆离开的明雨,又强调一遍时间,才分头行动,转身朝槐场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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