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三)(2 / 3)
等皆留此城陪葬!”
贺珩沉默地穿行在阳城蛛网般的小巷里。几日漫无目的的游荡,已让他对城中巡防的路线与间隙了然于心。
他的心跳如鼓点般擂起,王麟所言的三日之限,若他听闻瘟疫消息算作第一日,今日便是第二日。
明日……明日会如何?
他下意识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鲜活、有力,虎口处覆着长年练枪磨出的薄茧。他空握了一下,却觉得掌心空空,像是少了什么。他需要一杆枪。
暮色四合,追兵的喧哗与百姓的哭喊在城中交织。贺珩垂首疾行,灵巧地避开了所有哨岗,就在他以为已脱离险境时,一队披甲兵卫的脚步声,自身后者口由远及近传来!
他心头一紧,不敢抬头,猛地扭身,朝旁边一条更窄的暗巷扎去。“砰!”
他只顾着埋头避人,甫一钻进去,额头便结结实实撞上冰冷坚硬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剧痛中抬眼,他才惊觉此路不通。
“噗嗤。”
一声清冷的笑自他的头顶传来。
那笑声仿佛来自天边般遥远,又恍若近在耳边般熟悉。贺珩心头一沉,脚下却像生了根。
他本能地僵住,下一息,却感到一股奇异的酥麻感却自后颈蔓延开来,像被一股微凉的水流轻轻抚过。
那下沉的心绪终于凝成清亮的水滴,落进了他的识海。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屏息的刹那,缓缓抬头。然后,他的世界亮了。
月亮般的亮一-不是温柔,不是圣洁,而是那种直白地揭露真相的光亮,突兀、冷清,却无法抗拒。
高高的墙头上,少女一身黑衣,马尾高束,坐得笔直,她低着头看他,睫羽如刃,颈部线条清冷如刀裁,正是他刻在心底的舒羽的轮廓。他直直地撞进她的眼中。
明与暗的交界里,那张脸缓缓浮现:眉目如画,唇若点朱,宛如天上月。唯独那双眼,冰冷无情。
那是秋山寺里,令他几乎臣服的那张脸。
那一刹,一个熟悉的轮廓,一个刻骨的梦魇一-在他眼前,毫无准备地合二为一。
他的记忆像被重手拧转。秋山寺里给他递剑的她,沉船时护着他的她,那些曾被他一一封存的碎片,在此刻陡然重合。“你尔……”
贺珩张张嘴,却发现喉咙像被哽住,连一丝气音都发不出来。她就那样坐着,坐在他仰头才能望见的地方,像月亮一样照亮他。而他,只觉自己满身晦暗,自惭形秽。
“你活着啊,舒……
少女蹭地跳下墙,像是全然不打算解释,只将一只手伸向他,声音清冷干脆:
“重新认识一下,顾清澄。”
在逼仄的小巷里,二人相视而立。
贺珩低头,看着那只伸出的手,白皙、利落,他的指尖颤了颤,几乎要伸出手去,却在半寸之间停住了。
她就在眼前。她活着。
可他,却低到尘埃里了。
他看着她,满心都是要问的话,想问她为何欺他、为何姓顾、为何独自承担一切……可所有的愧意、煎熬、自责与晦暗,霎时都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压了下去。
他的心再一次跳动起来,他鼓起勇气,握住了那只手。“对不起……
她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贺珩急忙垂下眼,将那片狼狈藏了回去,他知道,从此以后,那些矜贵、纨绔、狂傲的伪装,都将在她面前一一剥落。造化弄人,他此生将再难如意。
她是他永远够不着的月亮。
“走。”
顾清澄看着他怔愣的模样,眉头一蹙,不由分说将他一把拽进了巷中。他踉跄着跟上,转头这才发现,一队卫兵正擦身而过。此时她仍握着他的手,气息清冷,离他极近,近得让他几乎忘了呼吸。“脑子没烧坏吧?“顾清澄转头看他,白了他一眼。接下来,她用了几句话将局势扼要铺开一-阳城将封,疫源落在她身上。她必须“死”,引开追兵,争取一线生机。当贺珩听到七十三人已逃时,心底紧绷的弦微微松了一刹,可王麟即将焚城的疯狂计划,让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抽搐起来。“这是谁的主意?"他哑着嗓子问,话出口,又觉得可笑。“我杀了他。"他低声道,眼里是冷冽的光。顾清澄淡淡道:“好啊,我们去杀人。”
“还是老样子。"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死、我活、救了谁,杀了谁,你只需沉默。”“你没见过我,全是镇北王世子一人而为。”她偏过头来,目光落下,如月光般清冽冰冷:“你敢吗?”这一问落地无声,却字字锋芒。
贺珩明白了。
这一句"敢",便等于用镇北王世子的名义,扛下杀官、潜逃、私离京畿的所有罪责。
那不是替她挡一刀,而是直面天子之怒,公然挑衅皇命。“你若不去也无妨。"她从容道,“那便尽快回京,帮我一一”“有何不敢。"他打断她,语气干脆得近乎粗暴。他挑了挑眉,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本世子又不是第一日挨骂了。”
“但你……“他语气一顿,定定地看着她,“不能再死了。顾清澄似乎有些惊讶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并未察觉他最后的异样。她只是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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