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三)(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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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夜明(三)

到底是谁,把贺珩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几日前,他还与她在沉船上并肩作战,神采飞扬。她走的时候,不仅给他留下了赶路的盘缠,还让知知验过了伤一一背上的伤已缝好,烧也退了,没有伤到脑子。那为何滞留阳城,落魄至此?

此刻,顾清澄终于得空细思贺珩滞留的蹊跷之处,眉心不由得轻轻拧起。王麟在城中布下天罗地网,贺珩这般惹眼,绝无可能避开王麟耳目。既然王麟见了,却未曾将他一并藏下,反而任他在城中游荡,甚至敢在其眼皮底下谋划火烧整座阳城?

她不信王麟胆敢将贺珩一并焚死。

不仅如此,她还有十足的把握,让贺珩成为保下此城的筹码。可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贺珩…还握得住剑吗,还能扛起这场以阳城为注的生死赌局吗?

她垂眸,一张飘落的纸从风中缓缓坠下,落在了少年的脚边。那是舒羽的画像。

贺珩怔住,弯腰,极小心地将那纸拾起,如同捧起一件稀世珍宝,他拂去纸上微尘,仔细折好,珍重地藏入怀中。

高处俯瞰的顾清澄,心头猛地一跳。

他到底在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刺骨的寒风瞬间涤荡了心底最后一丝犹疑。罢了。眼前这少年虽似麻烦缠身,她却知他生就一颗赤诚之心,天性良善,是非分明,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她赌的,就是他这份无法泯灭的良心。

这便够了。

这一日的云层很厚,天色未亮,云压如盖,只有一线光,在远天尽头颤抖着挣脱束缚。

那束光,恰好落在她的眉梢眼角。

顾清澄抬起眼,指尖触及那张伴她爬出罪奴深渊的“舒羽"的脸,指尖轻轻用力。

将这张孟沉璧赐予的脸,江步月给的身份,连同那段过往,缓缓地、彻底地自脸上剥离。

这一日,光阴焦灼。

这场瘟疫扩散极快,昨日午时后便起了初症,迅速在整个阳城里爆发,大量饮用生水的难民暴死。混乱不堪的城务直到昨夜才在城郊勉强清出一片空地,草草堆满了暴毙者的尸身,又将尚存一息的病患驱赶至简陋的隔离之所。哭喊、呻吟、推揉与撕扯杂作一团。惊恐的人群试图用草席破布遮住面容,或干脆将自己埋进尸堆,妄图在焚尸前苟活一命。混乱之中,谁也分不清谁是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谁又是惶惶求生的无辜者。

这一幕,她似曾相识。

那日她尚困于大理寺诏狱,一场大火烧尽了号称染了“鼠疫”的狱中犯人,其中就有孟沉璧。

…她没能救下的孟沉璧。

不是天灾,从来都是人祸。

顾清澄于高处俯瞰,眼角有些发涩,直到她看见胖胖的秦酒掩着鼻息,带着官兵在隔离所里找到了面带死气的“舒羽”。作为唯一见过舒羽一行人的客栈老板,秦酒的指认,不会出错。她远远地看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得官兵粗暴地将那“舒羽"尸身带走,地上还散落着一根孤零零的红色发带。

一切如她所料,顾清澄收回目光。

是时候了。她要去找贺珩。

时光在压抑中寸寸流逝。

贺珩在昏迷中隐约听见有人唤他,声音贴着耳骨,一句句,像是从梦底抽出的钩子:

“醒醒。”“去杀人。”

他一次次沉入水底,耳边只剩下那道魂牵梦萦的声音,一寸寸将他从泥沼中剥离。

“醒醒,救救阳城……

他喉头发紧,指尖颤动,那一刻,仿佛有一道光要从胸腔刺出,贯穿混沌。贺珩猛然睁眼,心跳轰鸣一一

“王麟!开门!”

他的力气极大,蓬乱的头发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亮得惊人。这一瞬间,他全想明白了。

什么追捕,什么瘟疫,什么君臣、父子、生死、爱恨,都比不上眼前这扇紧闭的门!

他只知道,他是镇北王世子,如果他推不开这扇门,阳城会死更多人!“开门!放本世子出去!”

如雷的锤门声中,他远远地听见急促的脚步,那脚步越近,他眼底的躁意也渐渐退散,找回了一丝清明。

王麟小小的眼睛顺着门缝望过去,只看见一片凌乱黑影,便干脆收起虚礼,口气敷衍:

“世子,您有何吩咐?王爷说…”

“本世子痒着了,要沐浴、更衣。”

门内人的声音竞不如他想象中的暴烈,反而倦懒矜贵,像往常一样,带着天生的傲慢。

王麟一怔,旋即低头。

………是。”

天色阴冷,后院沐舍里水汽氤氲,侍卫守在沐舍外,咬着耳朵笑话着所谓的世子,鲁莽蠢笨、娇生惯养。

水声始终不断,细细碎碎,像真有人在舀水更衣。直到侍卫们的笑声越发放肆,已从嘲其莽撞转向讥讽其阴柔爱美时,王麟的眼皮却骤然一跳。他一个箭步冲进沐舍,只见通风口的木板已被卸下,歪斜地耷拉着。浴桶中的热水正顺着那块板子,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搜!”

“明日之前,务必找到世子,给王爷复命!”他扫视一圈,声音森冷:

“否则,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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