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钿香(〇三)(3 / 4)
来和九鲤道:“姑娘不该理他,他是这街上一个泼皮。”这老板娘姓周,九鲤管她叫“周姐姐",因道:“周姐姐放心,我才不会给他蒙,他才刚是给了钱的。”
周掌柜倚柜笑着,“不是这意思,这人平日专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我看他来抓药是假,背地里还不知安着什么坏心呢,可得当心点。”九鲤答应着,说不到两句,丰桥便凑来和这周掌柜搭讪,“您怎么过来了?是来抓药还是怎的?敢是病了?”
她甩着帕子一笑,“我想配一副耗子药。”九鲤因见隔间里头的客人出来,便趁势让开,走进隔间里,一屁股在椅上坐下,歪着脸看庾祺在桌前收捡腕枕,“那关姨娘是几时走的?”庾祺朝她瞥一眼,没搭腔。
“您怎的不留客?”
“你要是想留客,方才在里头为什么不留人家?”“是老太太想留客。"她敛回眼,两只脚一抬一落地好玩,“老太太问我您与关幼君的关系。”
庾祺斜下眼,见她腮帮子有些鼓起来,两只眼睛是硬管着不朝他看。他轻描淡写笑道:“我与她能有什么关系。”
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知道啊,可老太太不清楚,她老人家很喜欢关大姑娘,还说,这样的人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她想试试您的意思,又不好问,只好我来问曪。”
“我能有什么意思?"他自旁边椅上坐下,理着衣摆,“你的事都叫人操心不完,她又操心我做什么?”
“要是关大姑娘中意您呢?”
他倦淡地笑着,“你哪只眼睛瞧出来的?”“不然她为什么如此殷勤,您与她不过是因关展之案相识,说起来泛泛之交,她却到咱们家来,还送那么些贵重东西。"她有一种直觉,关幼君虽常与人来往应酬,可看着断不是那种好交朋友的人,关展的死早已告一段落,根本没必要再同庾祺来往。
他仍然不以为意,“咱们开着门做生意,就挡不住别人要来。你去回老太太,关家是富极之家,非寻常人家可高攀,咱们切不可有非分之想。”九鲤在沉默中窥他,他半低着脸,手只管摘着衣裳上落的药渣,神色全无半点异样,眼神和平时一样清冷。她渐渐放心,抿起一线微笑来,朝旁边门上看门板上糊着高丽纸,透进一片光斜罩在地上,空气中弥散着药香,进进出出来抓药的人,街外也有些戚戚叽叽的动静,一切动与静都使人觉得光阴悠长而稳固。
倏然听见个熟悉的声音,还未进门先就笑着与丰桥打了声招呼,九鲤探头望去,原来是张达进到铺子里,穿着差官服色,朝碧纱橱这头一望,便笑呵呵向这头走来。
“张大哥,你是来抓药还是瞧病?"九鲤起身相迎。张达摇头,和庾祺打了一拱,“我到附近街上公干,王大人命我顺便领个人来给先生瞧瞧,先生是不是昨日曾说起要寻个手脚干净懂礼数的妇人服侍小姐?可巧就有这么个人。”
说话往铺子外叫了个妇人进来,这妇人穿件蟹壳青长衫,月白百迭裙,头上包着块蓝色巾子,瘦条条的身段,十分识礼地垂着头,太阳光蒙在她光洁饱满的额上,两条月眉显得分外温柔。杜仲正在柜后抓药,掉过身一看见她,眼里便迸出一丝异样的光彩,伸着脖子直盯着她走到里间。九鲤看她两回猛地想起来,这不就是上回在衙门里替她上药的郭嫂。她原本不大情愿要人服侍,此刻一见是熟人,又没抱怨了,反笑嘻嘻和人打招呼,“郭嫂,原来是你呀,怎么你衙门的差事不做了?”郭嫂笑着向两人福身,“衙门虽好,可进进出出的多是男人,我一个寡妇到底有些不便宜。昨日听王大人说起您家想找个人服侍小姐,我就央张捕头替我和王大人说了,想来试试。”
庾祺因问:“你叫什么?会做些什么活计?”“我姓郭,叫绣芝,家常活计都会。”
“认得字么?”
“认得不多。”
认得字倒难得,庾祺自头至足打量她一遍,见她穿得虽旧,却难得干净,有的地方料子都洗薄洗透了也不见一块污斑,可见她还勤快。“你多大年纪,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绣芝道:“我今年整好三十,家住春山巷,家中只有婆母和小儿,都只能靠着我吃饭,所以听说先生愿开三两银子的月钱,我就来了。先生只管放心,我从前虽没在人家长日当过差,可也走跳过,大户人家当差的规矩我都懂些,手脚勤嘴巴严这是头一件要紧,还要时时能劝着主子。”九鲤笑着拉过绣芝在旁边椅上坐下,张达走来庾祺身旁帮腔,“要说郭嫂这人,干净勤快还是其次,要紧是懂规矩,在衙门当差这几个月,不该打听的事她从来不问。”
庾祺睐见九鲤与绣芝在旁叽叽哝哝地说着话,因想她们既然认得,日后更好相与,于是便对绣芝道:“原是想找个人服侍小姐,可我们家这位小姐倒自强得很,用不着人时时在旁端茶递水,所以你只需费心教她些规矩。另外,我家还有位少爷,和她一般年纪,他也不要人如何服侍,只是少不得替他做些缝补浆洗之事。我知道经管两个人不免麻烦些,月钱我给你开到四两,不知你意下如何?绣芝忙起来福身,“多谢庾先生肯容留!”“那好,你回去收拾好细软,明日到家来。鱼儿,你带她到后头去给老太太瞧瞧,而后送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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