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钿香(〇七)(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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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正有几棵覆在河面上的歪脖树,掩着几个石磴,石磴上去搭建着一间草棚,那茅檐上挂着张旗幌,原是家小小的酒肆。此刻午时已过,他便命船翁将船靠在石磴旁,叫大家登岸,誓入酒家,将就要了些酒菜,拣了张靠河的桌子坐下。展眼眺望,酒家前头遇两条支流汇合而下,而两条支流沿岸均显有些冷清。

那店家端上酒菜来,庾祺趁便问:“敢问掌柜,前面那两条河上去,分别是什么地方?”

店家搁下碗碟,热络指着道:“除了沿岸有些零散的人家,左面那河道上去,最近的是大柳村,这右面上去是小榕庄,那里倒有棵几百年的榕树可瞧,的可再没什么热闹玩了。”

庾祺道了谢,店家正要走开,九鲤却将其叫下吩咐,“店家,再要一壶酒和两个小菜,烦你给船上那老伯送去。”

庾祺看她一眼,默然应允。

张达一面为众人筛酒,一面笑道:“鱼儿姑娘还真是个菩萨心肠。”筛足了三杯,庾祺再不要他筛,只道九鲤不吃酒。九鲤偏不依,端起他的酒杯浅尝了一口,被辣得直吐舌头,“这酒怎的这样烈!”杜仲乜她,低声道:“郊野小店都是烈性酒,本来也不是卖给你这样的姑娘家吃的,你凑合吃茶吧。”

说着将茶壶放在她手旁,她剜他一眼,将茶壶挪开,提起箸儿吃菜。这六.七道菜虽卖相平平,吃着倒还不错,像在乡下老家吃饭,吃得出一股乡野人家的恬淡新鲜。

张达望着她一笑,转头问起庾祺正经话:“我看先生今日游河是假,是不是还是为汤成官的案子有疑点?”

庾祺瞅他一眼,“你不是也有疑虑?”

“啧,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好歹我也做了多年的捕快,就是有一种感觉。”“你感觉哪里不对?”

他呷了口酒,盯着那粗糙的酒杯道:“虽然尸体在河中泡过,验不出确切的溺弊时间,可我想,他一定不是死在昨日午间,午间那一带游人众多,怎么会一个大活人掉进河里没人看见?我推测,他是在早上人烟稀少的时候醉酒掉下去的,可谁会大清早的吃那么多酒?”

难就难在此处,夏日炎炎,尸体又在水中泡过,许多特征不明显,的确很难精确死的时辰,连庾祺也只能验算出是死于前一日和次日早晨之间。他睇着张达狐疑的脸,半晌笑笑,“你不是说今日叫汤家把尸体拉走,这事就算完了,怎么此刻又发愁?”

他讪讪一笑,“嗨,话虽这么说,可我昨晚回去想了一夜,还是觉得不大对。我们这些做捕快的就是这毛病,疑神疑鬼。”庾祺微笑着提起酒壶,替他续上酒,“昨日我答应到衙门验尸,并不为别的,正是为你张捕头的这份认真。”

张达难以置信,带着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托起杯来就他的手。他斟满了,搁下壶又道:“当今官场上,做大官的争大权,做小吏的争小利,头脑心肠都只为各自钻营,谁还像张捕头,肯为一个平头百姓疲劳费神?"张达反很觉不好意思,摆着手直笑,“我也钻营的!我不是钻营不过他们墨。怪只怪--嗨,是个粗人,没读过多少书,不然我也当官了!没本事喝,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做做功夫。再一则,我不干谁干,本来就是我的差事嗥。”九鲤接过嘴,“嗳,叔父倒是讲得对,张大哥做捕头墨就是脑子笨了点,人还是蛮尽责的呀,在荔园的时候我们都是瞧在眼里的。”杜仲也点头附和,三人夸赞之下,张达满面潮红,连推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连店家听见也笑起来,直叹,“现今这世道也不知是怎的,做恶的做得百般有理,做好人的反倒不好意思承认。”

九鲤听见一笑,笑后心中忽觉悲哀,可不是噻,自从在荔园与许多人打过交道后,发觉为善之人要惹人嘲笑,老实人竞也成了笨人蠢人。怪不得庾祺这些年面冷心硬,大概也有世风不正之缘故。

她将两臂搭在桌上看庾祺,他因吃了两杯烈酒,脸上难得潮红,下颌角有颗汗珠微微闪动,显得整个人有了份难得的生机活力。她觉得心似慢慢给一股温情淹没,不由自主抬手想替他揩去脸上的汗。不想他将脑袋一偏,让过了她的手,迅速瞟了眼张达,见他只顾吃酒没看见,心里才稍微缓和,眼色却端得稍显严厉,睇着她,“一会要往前去,上头可再没有卖吃食的,这时不多吃些,一会饿了可不管你。”“噢。"九鲤暗暗生气,只得端起碗,又兼来菜吃。他却搁下竹箸起身,走到临河的木栏杆前,为方才那一瞬间的慌乱自惭形秽。人就不该做贼,连贼心也不该起,也就不必时时心虚。可太阳迎面暴晒过来,避得开人眼,却逃不过日月昭昭。

只有不要想,不能放任去想。他狠眨几回眼,转头朝左右看了片刻,摸了帕子随便搽了汗,叫张达过来,“你说得不错,那汤成官并不是在前头人烟聚集处掉下河的,咱们沿观月桥一路上来,到此地才见两岸长着这些倒在河面上的树,你想想汤成官身上那些伤口。”

张达眯着眼朝茅棚旁那几棵乱倒的树细看,掉进水里的枝条上果然生着密密麻麻的短刺,令其恍然大悟。又想可巧这里就是家酒肆,因回头瞅一眼那店家,凑来悄声道:“先生是说,汤成官是在此处跌进河里的?”庾祺刚张开嘴,九鲤却在身后抢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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