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4 / 5)
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晃,昏黄的光斑投在地上,恍惚间竟像极了她腕间那串忽隐忽现的佛珠,令他心头发颤。他跨下马背,踩着积雪朝那扇紧闭的大门走去,无咎见状,忙三两步追了上去,焦急地劝道:“三爷,夜色已深,您这样进去实在不妥,若是叫老爷知道只怕会连累徐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
江辞斜睨他一眼,难得冷下声音:“多嘴。”这厢,清音抄完佛经正准备歇息,忽听廊下一阵响动,她不经意抬眼,目光瞬间落在那道高挑的身影上。
只见江辞斜倚着门框,正慢条斯理地解着身上的大氅。那袭霜色直裰上,星星点点地沾着尚未融化的雪粒。玉冠之下,几缕乌发被融雪湿透,柔顺地垂落在泛着薄红的眼尾,为他清冷的面容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他怀中抱着个青瓷坛,许是天寒,手指关节都冻得微微泛白。霎时间,清音心口蓦地一跳,她稳了稳神,问道:“先生……可是饮了酒?”她话刚出口,江辞似是脚下一软,身形踉跄着向前迈了半步。一旁的丹蔻见状,急忙伸手想要搀扶,却被他抬手制止。他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到紫檀案前,将怀中的酒坛重重搁下,这一下,震得经卷边角的金箔簌簌作响。
“屠苏酒。"江辞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砺过一般。他伸出指尖,轻抚过坛口的泥封,注视着清音的眼睛,缓缓说道,“世人都讲,饮了这屠苏酒,便能避开邪祟。”
摇曳的烛火闪烁不定,正好跃入他深邃的眼底,瞬间化作两簇跳动的幽焰,透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可今夜……我却偏想招惹些邪祟。”
说话间,他拿起酒壶,将酒液倾倒入越窑盏中。那酒液流淌而下,泛起细碎的金芒,宛如点点星光落入盏中。
清音抿着唇没有应声,默默看着他将一盏酒推到自己面前,她抬手去接,就在这时,江辞像是突然失去了理智,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执盏的手。这一下用力极猛,屠苏酒不受控制地泼洒在摊开的《法华经》上,瞬间浸透了“一切众生未解脱者"这八个字。
清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江辞顺势带着,按在了经卷的第七品“化城喻"?处。“当年讲这一篇的时候,"江辞俯身凑近,他呼吸间浓重的酒气混合着冷冽的松香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
他沉声说着,拇指轻轻摩挲着清音腕间的佛珠,那檀木珠子逐渐被他手指的温度暖得发烫,“你曾问我,化城可是幻象。“他微微眯起眼眸,目光灼灼地看着清音,“如今,你可悟了?”
恰在此时,廊下传来丹蔻的脚步声,小丫鬟原本轻快的步伐像是忽然被什么惊到,骤停了下来。
清音的视线从经卷上移开,呆呆地望着酒液在宣纸上肆意蜿蜒,像是一幅抽象的画卷。
不知为何,她觉得江辞掌心传来的温度,竟比屋内燃烧正旺的炭盆还要灼人,烫得她的心也跟着慌乱地跳动起来。
一阵寒风从窗隙悄然钻了进来,带着丝丝凉意,掀起了经卷的书页。书页翻动间,夹页里那张已经褪色的红梅笺露了出来。那是当年江辞离开前夕,清音偷偷夹在他药典里的闺阁小诗,承载着难以言说的心事。
更漏滴答,缓缓淌至亥时末刻。
江辞忽尔一声轻笑,手里的酒盏不轻不重地磕在案头,琼浆刹那间迸溅出来。
“阿。"他这般唤她,用上她的闺名,声音里带着醺酒后独有的喑哑,“你可知道,我为何总是身着这霜色直裰?”
清音抬眸,目光落在他襟前那精致的银线竹纹上,江宁府的那些朝朝暮暮,逐渐在眼前浮现。记忆里,他常静立在紫藤花影之中,霜色的衣袂随风鼓起,犹如一尊随时会羽化登仙的玉像,清冷出尘。“那日,你抱着经卷寻到我,"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她袖口的忍冬纹,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你说,先生衣裳沾了血,像雪地里落梅’。"话落,他酒气弥漫的眼底泛起丝丝血色,“自那以后,我所有的衣裳,都绣上了这银线竹纹。我心中所盼,便是岁岁年年,能与你同守这一份澄澈皎然。”窗外,风雪骤然加急,呼啸声似要将这天地都淹没。江辞毫无预兆地倾身向前,玄狐毛领轻扫过她的颈侧,伴随着一阵清脆声响,清音腕间的佛珠散落了一地。她整个人被他裹进带着浓浓酒气的大氅之中,紧接着,她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传来微微震动的声音。“若化城只是幻象,就容我醉这一夜。”
子时的爆竹声,隐隐约约从远山那边传来。江辞的下巴正抵在她的发间,她的素银簪不知何时悄然跌落,如瀑青丝铺洒在他霜色的衣袖上。清音望着满地滚动的檀木珠,思绪一下子飘回到那场熊熊大火之中。那时的他,也是这般颤抖着双手,将她紧紧护在怀里,背后还插着半截碎木,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三爷!"无咎的惊呼声,如一道利箭,瞬间撞破这寂静的雪夜。然而,江辞却将怀中的人搂得愈发紧实,他微凉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低声呢喃:“阿衡,你曾说′玉碎不如瓦全',可我时常幻想着,那日花轿若能抬进江府……
话未说完,他喉结微微滚动,将后半句醉语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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