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乡(十二)(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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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定南乡(十二)

三个月后,京都传来消息,说是宣帝病重,卧床不起。二皇子萧翊被立为太子,七皇子萧稹封了信王,即刻就要动身去封地信州。至于五皇子萧凌,封为凌王,准他出宫开府,不必再住在皇宫里了。徐闻铮坐在食肆二楼最里间的雅座上。

窗外的日头正好,江风偶尔会扬起纱幔,阳光便拂在徐闻铮的脸上。外头那桌客人正议论着朝堂之事,话语断断续续地飘进他的耳朵里。“太子之位定了,这天下总该太平些了。”“可不是?咱们这些跑买卖的,最怕时局动荡。如今尘埃落定,生意也好做止匕〃

“话虽这么说,可北边还在打仗呢,想起来心里总归有些不踏实。”“唉……要是徐家还在,哪轮得到那些蛮子如此猖狂?”徐闻铮捧着茶盏,久久没有放下。

窗外忽地落了雨,雨丝绵密,浈江上逐渐雾气弥漫开来,没多久,远处的船影的轮廓都模糊不清了。徐闻铮望着这烟雨朦胧的江景,不知不觉间就出了祖往事如这江上的雾气般,渐渐漫上他的心头。自打记事起,他就常往宫里跑,宣帝那时候待他极好,常常手把手教他写字,下了朝还陪着他在御花园里练剑。

记得有个夏夜,他们就在宣帝的寝殿中摆开棋盘,一局接一局地下,近侍李公公来催了三回,说是寅时已过,宣帝还舍不得放他走。还记得有一回练字练得乏了,他竟迷迷糊糊的,直接趴在御案上睡了过去。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龙榻上,身上盖着金线织成的锦被。伺候的宫人说,是宣帝亲自把他抱上去的,还轻手轻脚地给他掖好了被角,临走时还特意交代宫人,不许催他下床,让他多睡会儿。

他依稀记得,那个夜晚,他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宣帝轻轻叹了口气,那只温热的手掌落在他发顶,停留了片刻,声音压得极低,“若你是朕的亲儿该有多好。”

那些年,宣帝夸他次数,竞比父亲还多。

后来他渐渐大了,进宫的次数便少了。

偶尔得了宣帝的召见,他总能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带着几分恍惚和怅然。圣上时常望着他出神,眼神却像是穿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后来徐家满门尽灭,只有他一人走出诏狱时,心里复杂的滋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至今想起来,胸口还隐隐发闷

徐闻铮就这么坐着,直到雨停,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都未曾察觉。秋娘上来告诉他,店要打烊了,他才恍然回神,慢慢撑着桌子站起来,一步一步往楼下走去。

楼下最后一桌客人刚结了账,秋娘正利落地收拾着碗筷。清枝倚在柜台边,低头拨弄着算盘珠子,如今的她,算盘拨的极好,柜台上燃起的灯火映在她的侧脸上,显得格外柔和。

见徐闻铮下楼,清枝抬眼,对着徐闻铮笑得清澈,徐闻铮忽地心狠狠撞击了一下,他呼吸一滞,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这几个月也不知怎么了,徐闻铮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个初夏的荷塘。想着想着,身上就莫名燥热起来,最难堪的是,某天夜里,他竟做了个难以启齿的梦,梦里他将清枝整个人托起,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他猛地惊醒,心口突突直跳,浑身的血都像烧起来似的。那股燥热在腰腹间横冲直撞,他蜷着身子死死按住被褥,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可越是强压着,那股热流反倒越发汹涌,最后竞不受控地泄了出来。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等那股劲儿终于过去,他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里衣湿漉漉地贴在背上,头发全都汗湿了。直到一阵夜风入窗,他才从这场沉沦中彻底清醒过来。自打那夜之后,徐闻铮见了清枝就浑身紧张。清枝倒是没瞧出异常,照常温温柔柔地同他说话,他却不受控的,总想起那个梦。有回清枝抬手想帮他整理衣襟,指尖不小心碰着他的锁骨,他竟像被火烫了似的,往后退了两步。

虽说从未逾矩,可光是动过这个念头,就让他难受得紧,因此每当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他便默诵着徐家的祖训。

食肆落了锁,清枝和秋娘两人走在前头,徐闻铮默默跟在后头。见她们有说有笑,徐闻铮的神色也舒缓了不少。

快到家门口时,徐闻铮敏锐地觉察到,暗处有人盯着这边。他上前轻轻攥住清枝的衣袖,沉声道,“清枝,今晚你去秋娘家睡一宿。”徐闻铮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清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睁圆了眼,见徐闻铮神色绷紧,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她轻轻“嗯"了一声,走出几步又回头望了望徐闻铮,这才跟着秋娘进了院子。

徐闻铮站在原地,直到听见秋娘家院门落栓的声响,他才转身往自家走去。推开院门时,他故意把步子放得重了些,推开堂屋的门,他拿起火折子,不紧不慢地吹燃了,将案几上的烛台点燃,对着暗处的人说道,“出来吧。暗处传来一阵窕窣声,随即走出一个身穿粗布蓝衣的中年汉子。那人看着四十出头,衣裳洗得发白,可往那儿一站,整个堂屋的空气都沉了几分,自带一股威压。

徐闻铮先坐了下来,然后虚抬了下手,“坐。”那人也不推辞,金刀大马地在他对面坐下。烛光映出一张风霜浸透的脸,两道目光刀子似的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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