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的手,一点一点为她抚平伤痛。
有个小小的、稚嫩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阿姊,不疼了,不疼了。”
她果然被宽慰了一些,却忽然涌起了无限的委屈,呜呜咽咽地转向他,“惊鹤,母亲为什么打我?”
惊鹤窝在她身边,伏在枕畔,蹙着眉、抿着嘴望着她。夜中,他的眼瞳却流转着清透皎洁的微光。还未脱稚气的圆润眉眼里,满是对她的心疼。
皮肉热辣辣的,一阵阵似火燎,难受得文照鸾百爪挠心。她望着惊鹤不知所措的神情,突然间对他又嫉妒起来,觉得他十分可恶。
“我一不如母亲的意,她就打我。可她那么讨厌你,却从不打你。”她赌气得憋闷,翻过身不去瞧那双清月似的眸子,嘟哝着骂他,“你明明只是家中庶子,父亲对你却比对我体贴得多!他们都喜欢你。我讨厌你!”
惊鹤不恼,依旧小声地安慰她。
文照鸾气着气着,伸手一摸,惊鹤却忽不见了。
“惊鹤?惊鹤……”
她幻梦成空,微微醒转,哪还有文惊鹤的影子?
她的枕边,唯有孤独空寂的黑暗。伸手一摸,一片冰凉湿腻。
她摸向自己脸颊,脸上不知何时,早已淌满了泪。
·
巡夜的仆妇正拿纸笔记着什么。
玉真蹑手蹑脚自耳房走出,取来簿子,扫了几眼。
“梦中呓语,皆为荒诞,就不必报了。”她撕去一页。
仆妇问:“可女郎睡梦中呼唤‘惊鹤’再三,若不报夫人,岂不欺瞒?”
玉真不以为然,“夫人本就不喜小郎君,你报了,是又想教她动肝火?”
她团了纸在袖中,不顾仆妇面面相觑,打着哈欠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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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眸子里有泪,与山岚里有雾一样,他都是曾见过的。
裴石久已不想起那惊鸿一瞥,这几日却不知为何动了心绪,总想起与那女郎的寥寥数面。
其实初相见,并不是在春和万锦园,而是六年前,长安某个雪晴后的清晨。
他在军中攒了些钱,便想将母亲和妹妹接来长安居住,为此请出假来,在长安大小坊巷里东奔西走,掐着算着,务必要找着一间合适的住处。
长安居,大不易。
到处都有宅子,可大的太贵,便宜的又太小。裴石精打细算,跑遍了全城,终于找着个牙人,道城南某坊有处宅子,宽敞合适,重点是不贵。
“便宜有因由。只因那宅子里躺着个快要死的人,她兄嫂打定主意,一待她咽气,得了钱财,便卖了宅子远走。”牙人道,“虽是因病,不是横死,到底死过人的宅子,卖不上价,因此才便宜了你。你是个执刀兵见血光的,一身煞气,哪怕这么点小毛病?”
他倒是实诚,全交了底。裴石却总有些犹豫,毕竟屋子是给老娘和妹子住,他过后还得回营。
裴石决定先去瞧瞧再说。
向牙人打听了地方,他独自踅到了城南那一坊。
周围尽是低矮坊墙,屋舍也不怎么整齐。他入了坊,数九寒天,踩着半化不化的积雪,向那屋宅的方向走。
天冷,日头打在身上,只有微薄的暖意。他因行走,鞋履里已渐渐侵入了湿润的寒气。
他并不怎么在意,只眼望着前头不远,有一队车马行人,锦衣华服地簇拥着踩踏过积雪而过。
马蹄印溅在雪泥里,路因此更加泥泞难行。裴石发现,那一行人居然也是同向而去,到得他要去的那户人家门口,便团团停了住。
他停在角落,张目望去,淡泊的日光下,但见为首鲜衣怒马的一个少年郎君,裘衣飒飒,下马的翻跃矫健如鹰,待转过半张脸来,面貌凌厉而美,尤其那一双眼,透如琉璃,竟比晶莹的雪还要冷上三分。
好。
他不由在心里喝了声彩,不知是谁家子弟,竟生得如此风流。
那少年转回身来,收敛了一身孤傲的疏离,像鹰收拢了翅羽,向着扈从的马车内唤了一声:“阿姊,到了。”
裴石伸出的半只脚,又缩了回去。
他原想那一群人再是富贵子弟,与自己也无关,走就是了,然而目光却不由自主,望向了马车。
被那如此出挑的少年称作“阿姊”的女郎,又不知该是何等美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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