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3 / 4)
时听闻这个故事后的反应,她曾蹲在云中的某个角落静静地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从自己身前走过,便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但仍行?”对面那个模糊得快要消失的人影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问,他流离辗转至云中,期间以故事换取活下去的可能,从未收获过阿芎这般反应。听故事的人会骂游侠蠢,会骂百姓忘恩负义,会陡然惋惜第一个恶霸的存在,会向往如山野大的府邸,会叹世间倒行,会感慨伦常不再……但第一次听到“但仍行"三字,它坦然接受前面的所有可能,问了一句未来。他想了一会儿,才给了她一个更加完善的答案:“世间之人,无论游侠,但仍行。”
“姐姐姐姐?你觉得我们分析得怎么样?”“姐姐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从昨夜开始,便时常如此,用不用请郎中来看一下?”
阿芎霎时回过神来,垂眸看向面前的小姑娘们,伸触碰了她们的脸颊,鼓励道:“你们分析得都很棒。”
“不必请人,我的身体还好。”
小姑娘们闻言面面相觑,眼中全是对她最后一句话的不信任,只是阿芎坚持,她们也不会真的瞒着她找郎中。
小灵与自己身边的朋友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转过头对着阿芎慢慢地说道:“姐姐,我们还想听故事。”
阿芎拍了拍小灵的肩膀,继续挑了回忆中细碎的故事讲了起来。不过接连几个故事中缺少了戏剧性与冲突,只有简单地描述地方景色节日等,将面前的小姑娘们讲得哈欠连连。
她颇为抱歉地停了口,刚想对这些小姑娘们说点什么,陡然心里一跳,脑海中传来了从空间阵中迷縠花那里发出的一段不似人的声音,但是阿芎听懂了,那是颜渚在通过迷毂花向她传达、让她小心些,阿芎怔了一下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姐姐,还有没有好玩的故事?”
“对啊,就像第一个游侠那样的故事,听着就很英勇。”阿芎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陡然抬头通过叶隙看了看天色道:“有是有,不过天色已晚,你们几个不用回家吃饭的吗?”其中几个小姑娘笑得带上几分狡黠,她们解释道:“姐姐不必担心,神祀选拔开始后的两天两夜是整个夕乌人的休息时间,我们晚点回去也没事的,反正有人会往鹿角楼中送饭,我们在姐姐这里吃便可。”“虽然你们有空,不过这个故事不适合讲给你们听,快回家去吧。"阿芎在几个小姑娘们期盼的眼神注视下淡淡地拒绝了讲故事的提议,并让她们回家去。“啊?姐姐坏!勾起我们的好奇心却又不说!”“不适合我们听?为什么?难道最后是邪恶战胜了正义吗?姐姐居然经历了那么多的邪恶吗?”
“我们很想听这个故事!希望姐姐能在夕乌多住几年,等到我们长大就能听到这个故事了?”
“好了,快回家吃饭去吧。"阿芎单脚站起来,轻轻地推了几下还在回头的小姑娘,态度既不回应也不拒绝。
那些小姑娘们熬不过阿芎,只能撅着嘴巴失落地走了,边走边恋恋不舍地互相看几眼、再回头看看院子中缓缓坐在一堆橡木枝之中的阿芎。事实上,阿芎所想的那个故事确实不适合讲与这些小姑娘,或者换句话来说,并不适合讲与那些对于未来和陌生人还有善心的人。阿芎记得,那是她第一次离开云中,被师父派遣带着人去云中外面替人修陵,她羽翼未丰、涉世未深,一门心思扑在怎么满足人们修陵的愿望,忽略了那是一个乱世,那是一个除了云中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那些外乡人刻意绕过她身边跟着的经验丰富的老者,单独请她赴宴,歌舞后便携带弱小无助的家眷给她下跪,求她施舍怜悯。
云中的人几乎全部将她当自家女儿宠,因为她听话懂事也便很少讲外面的尔虞我诈,阿芎从小被灌输的甚至还不如那些夕乌的小姑娘们多,满脑子却想的都是简单的正义,她傻傻地同意了。那是她第一次对外乡人施舍善意,换来的却是早就觊觎云中许久的外乡人联合围攻云中,将他师父在天下人面前贬为妖孽,让他交出云中。
从那开始往后近三年,云中不得不戒严,不少从云中出来仍在外面流浪的人被他们抓起来带到云中门前用以威胁她师父。他们见云中依然无动于衷,便一个个地将俘虏用各种手段生吞活剥。
俘虏被虐杀后,魂从身体里被逼出来游荡的那段时间里,他们的状态都还懵怔着,双眼失去焦距的模样与那些冷了的尸体一般无二。不久后,遍野的幽象们便闻着味儿一批一批地朝云中的门口赶来,抓着那些呆呆的不会动的魂便是厂十个幽象一同啃食。
因为生前便是这般怔愣模样,他们甚至记不得自己死了,只觉得这样被折磨的时间好长好长,仿佛没有尽头,长到整个人生中充满了欺凌。阿芎那时并不能时时看见魂,只能借助腰间的迷縠枝生成的迷縠花照亮他们,逼退幽象后引领他们前去无底轮回桥重生。可是乱世的幽象又怎可用数量来描述,它们多如牛毛,被击退后便不断地涌上来,站在城墙头上的阿芎用血滋养了一大片的迷縠枝,它们开枝散叶甚至足以遮天,就连这样庞大的迷縠枝都不得不分秒必争地挥舞枝条才能将似狼一般咬住魂不松口的幽象赶走。
回想至此,阿芎突然意识到一件极其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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